7月29日傍晚,新华社有关“周永康被立案审查”的消息公布后,这只“大老虎”从今年两会全国政协发言人的“你懂的”终于变成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周永康曾任十七届中央政治局委员、常委,是近年来因严重违纪被查处的最高级别的官员,他被立案审查,舆论已不感到意外。过去两年中他的亲属和他在职时的一些下属纷纷因贪腐出事,不断强化舆论对他本人也有问题、并终将被立案审查的预期。
2012年开始,从四川系、石油系、延伸到政法系,秘书系,到最后渐渐浮出水面的亲属密友,所有线索指向同一个源头,而今,谜底已经揭开。
腾讯财经梳理为时一年多的打虎行动发现,抽丝剥茧、逐个击破是总体原则,而策略上则采取了“先外围,后核心;先地方,后中央;先石油,后政法”顺序推进。 伴随四川、石油、政法三大基石的逐渐解体,这个中共建政以来腐败规模、程度和政治权力史无前例的“涉黑贪腐集团”一步步走向坍塌。
四川系先开刀
2012年12月2日,56岁的四川省委副书记李春城被中央纪委带离,成为十八大后第一个落马的副省级官员。中央组织部有关负责人在2012年12月13日透过新华社宣布,李春城涉嫌严重违纪,中央决定免去其领导职务。
媒体当时关注到的一个事实是,周永康任四川省委书记时,李春城担任成都市市长。
李春城落马后,迅即引发四川政商两界大幅震荡。郎酒集团董事长汪俊林,在李春城出事后不到两周即最先被查。“会展大王”、成都会展旅游集团董事长邓鸿第一 次被约谈也是在李春城落马后不久。其后邓鸿虽然一度又能够公开活动,但到2013年2月下旬,邓鸿登还是被警察带走。据悉,邓鸿涉嫌三项罪名:倒卖土地、 偷税漏税、骗贷。
2013年1月14日,成都建筑工程集团总公司董事长张俊被调查。据报道,张俊曾经指令集团下属成都建工地产开发公司从周永康三弟之子周锋手中买下成都正恒置业有限公司50%股份,并帮助成都正恒夺得双流县兴隆镇城市改造项目。
2013年3月20日,汉龙集团董事长刘汉,因涉嫌窝藏、包庇等严重刑事犯罪,在北京被警方控制。2014年2月20日,刘汉和弟弟刘维等36人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故意杀人、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等罪名,由湖北省咸宁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
2013年4月,原成都兴蓉投资董事长谭建明和董事王文全被有关部门调查。5月23日前后,原锦江公安分局局长吴涛被纪检部门带走接受调查,因其涉嫌给李 春城妻子等办理假护照,开庭审理中被诉伪造国家机关证件。2013年11月21日,成都市中级法院开庭审理,吴涛被控受贿、非法持有枪支弹药、伪造国家机 关证件等三宗罪,2014年1月22日一审判决其有期徒刑12年6个月。
2013年6月23日,中央纪委宣布,原四川省副省长郭永祥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组织调查。在郭永祥被带走前不久的2013年6月8日,北京汇润阳光被郭连星、米晓东等人注销。但郭连星和米晓东亦被调查。
2013年6月30日,国腾集团董事长何燕被报因涉嫌非法经营罪被湖北宜昌市公安局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2013年底,国腾电子(300101.SZ)再发“重大事项公告”,何燕因涉嫌挪用资金罪,被检察院机关批准执行逮捕,最终是否涉及土地问题还不得而知。
2013年7月25日,明星电缆(603333.SH)开市前发布停牌公告,称正在就媒体所报道的“实际控制人和董事长李广元被调查”一事进行紧急核实,申请停牌一天。后该公司总经理、财务总监也失去联系;9月,负责营销的副总经理何玉英坠楼身亡。
2013年8月初,成都高新投资集团董事长兼高新发展(000628.SZ)董事长平兴被带走,大约1个月前,高投集团旗下的成都高新置业总经理徐亮被调查。何燕、邓鸿、曹永正等与李春城交往密切的商人都涉及在成都高新区的土地和房产开发问题。
2013年9月,成都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刚刚卸任的董事长毛志刚被“双规”。
11月17日,四川省委宣布,免去徐孟加雅安市委书记职务,徐涉嫌严重违纪问题遭立案检查,常务副市长蒲忠亦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12月初,成都市质监局局长孙建成被带走。孙建成2005年10月至2011年11月曾担任成都市青白江区委书记,周永康三弟之子周峰2010年拿下青白江区集装箱物流园区建材城项目,即发生在孙建成该任期。
12月25日,成都市纪委宣布,成都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吴忠耘涉嫌严重违纪,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2013年12月29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四川省政协主席李崇禧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现年63岁的李崇禧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 在四川上学,毕业后到四川省纪委摸爬滚打,外放到甘孜、阿坝,2000年回到蓉城,被周永康提拔为省委秘书长,又从排名倒数的四川省委常委升任四川省委副 书记。李春城被抓后,李崇禧还荣升省政协主席,晋身正部级干部。只是在这个位置上,他最终没有干满一年。2014年1月14日被撤销全国政协委员资格。
短短两年内,四川官商两界经历了一场大清洗。有纪检反贪部门干部称,“四川是周永康在中石油之后的又一个大本营,人脉很深,周永康的几员干将在这里经营十多年,涉及的枝蔓太繁杂,被攫取分肥的利益也太多。”
石油系掀反腐风暴
而对于周永康另外一个大本营石油系统的清理,事后看来,从中石油2013年8月两天内四高管被查已经显现端倪。
8月27日,中国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纪委监察局公布消息称,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李华林、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兼长庆油 田分公司总经理冉新权、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总地质师兼勘探开发研究院院长王道富等3人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组织调查。
根据公开的个人简历,李华林、冉新权、王道富三人在石油天然气行业中资历颇深,都有20年以上行业工作经验,且都是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冉新权和王道富拥有博士学历,履历表显示,二人相继担任过中石油长庆油田分公司总经理一职。
媒体指出,李华林、冉新权、王道富3人多有交集,3人均毕业于西南石油大学,而冉新权和王道富在长庆油田有数年的共同工作经历,在2005年的时候正是前者接了后者的班从而开始掌管长庆油田。
两天之内,中石油两名集团副总经理和两名股份公司副总经理级别的高管落马,实为罕见。而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仅仅在四天以后就又再度公布。9月1日,星期日, 上午11时,新华网发布消息,中央纪委宣布,国务院国资委主任、党委副书记蒋洁敏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蒋洁敏成为十八大后第一个落马的中央 委员。蒋曾在胜利油田多年,长期在周永康领导下工作。
业内人士表示,石油系统高管落马大多涉及贪污腐败。此次集中在石油系统的“打老虎”行动看起来“安排缜密、下手迅速”。
到了2013年12月16日,财新网(微博)又率先报道了中石油总会计师温青山遭调查的消息。55岁的温青山是2013年8月以来遭调查的第三名中石油集团最高领导班子——党组成员。
公开资料显示,温青山在中国石油天然气行业拥有近30年的工作经验,其中14年的履历都与中石油财务部门紧密相关,也是重要的财务把关者之一。蒋洁敏出任中石油董事长之后,他先后担任集团副总会计师兼财务组主任等要职,被称为被业内称为蒋洁敏的“大账房”。
温青山的被查,使得周永康在石油系统的根基几被抽空。
布局政法系:虎口拔牙
对于“大老虎”的围猎,如果说2012年底由李春城落马开始的四川官场地震是第一波高潮的话,2013年8月底9月初中石油四高管和蒋洁敏落马,掀起了这次打老虎行动的第二波,对周永康来说,可以看作防火墙的倒塌。
而2013年底原公安部副部长李东生的落马,则是拔光了老虎最后的牙齿。
从2002年11月担任中央政法委副书记,到2012年11月卸任中央政法委书记,周永康执掌政法系统权柄、经营十年的小集团被打破。
2013年12月20日晚19时40分,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突然发布一份简要消息,中央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领导小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公安部党委副书记、副部长李东生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现年59岁的李东生是山东诸城人,青年时从军,进入中央警卫局,1975-1978年作为工农兵学员保送就读于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到中央电视台工作。 之后的22年,他从摄影记者干起,历任中央电视台新闻部时政组副组长、政文部副主任、新闻采访部副主任、主任、新闻中心主任和副台长。
2000年,李东生出任广电总局副局长,2002年5月升任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
据财新网报道,李东生的两位前同事证实,2007年的十七大,本来李东生很有希望进入中央委员会,成为正部级官员。但是当时有人举报了李东生,涉及他的女儿到英国留学获得非法资助,弟弟李福生开广告公司,利用李的影响力获得利益输送,以及一桩更为严重的酒驾案。
“据说是周永康帮着李东生摆平了此事。”知情人说,他无法确定周永康和李东生在此前的交情如何,包括传说甚盛的李东生将曾在央视工作的贾晓晔介绍给周永康为续弦,“李东生当时主管央视新闻频道,贾晓晔只是央视二套财经频道的一个普通记者,两人应该少有交集”。
尽管有周永康的帮助,李东生还是没能成为中共十七届中央委员。但两年后,2009年10月,从未有过政法工作经历的李东生出人意料地调任公安部党委成员、 副部长,副总警监警衔。在周永康掌管的政法系统,李东生担任有一定独立性的中央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领导小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国务院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 办公室主任,正式晋升正部级高干,并成为周永康手中的一枚利器。
除了李东生,过去一年多政法系落马的官员还包括:
2013年1月,原湖北省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现任湖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吴永文日前被中央纪委带走调查,可能涉嫌受贿等系列问题。吴永文也成为十八大之后第二位被调查的副省部级官员。
北京市人大今年2月21日正式免去42岁的原北京市国安局局长梁克的职务,此前海外媒体曾报道梁克将窃听中共高层的内容非法交给周永康而被中纪委调查。
“秘书五人组”全被查
在周案众多落马官员中,秘书系也成为一个重要的收网所在。
在媒体圈内,“秘书五人组”这一词汇有着特定的指向。
这五个人分别是中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原副总经理李华林、四川省委原常委郭永祥、海南省原副省长冀文林、中石油国际事业有限公司(下称“中油国际”)党委书记沈定成和中央政法委办公室原副主任余刚。
2月22日出版的《中国经营报(微博)》以《中油国际党委书记沈定成“失联”》为题率先曝光了前四个人的“神秘交集”:他们均担任过某卸任高层不同时期的秘书。
而据知情人士透露,余刚则是周永康的最后一任秘书。
前后相隔一年,这五位曾同侍一位“老板”、并先后都擢升至副部或正局级高位的首长秘书,共同演绎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
2013年6月,在卸任省委常委6年以后,已经在四川省文联主席任上赋闲的郭永祥难逃落马的命运——6月23日,中纪委宣布,郭永祥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 组织调查。2014年4月9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称,郭永祥因深陷严重违法违纪,收受巨额贿赂,利用职务便利谋取利益和道德败坏被“双开”。最 高检网站当日也发布消息,郭永祥以涉嫌受贿罪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
2013年8月27日,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李华林被指涉嫌严重违纪,正接受组织调查。
而中油国际党委书记沈定成自今年2月份失去联系之后,再无公开露面,媒体也再无报道其近况。
2014年2月18日,中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公告,时任海南省副省长冀文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
7月2日,继郭永祥被“双开”后,“秘书五人组”中的另外两人——海南省原副省长冀文林和中央政法委办公室原副主任余刚同日被“双开”,并将二人涉嫌犯罪问题及线索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据中央纪委网站公布的信息,冀文林和余刚调查结果均为“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巨额贿赂;与他人通奸”。今年2月落马的冀文林还多出一个“索取巨额贿赂”的情节。
余刚也是迄今为止最为神秘的一位秘书,此前鲜有报道,更无公开简历。2014年7月2日,中央纪委首次披露余刚信息,已是其“双开”之日。
于是,周永康在中石油、国土资源部、四川省及公安部时的5位秘书已经悉数被调查、“双开”或失去联系。
周氏家族末路
在中央决定对周永康立案审查后,财经杂志昨日报道,周永康之子周滨,因涉嫌非法经营罪,无锡籍商人周滨已被湖北省宜昌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在全国尤其是在四川,周滨的生意涉及水电、石油、旅游、投资等,依托四川商人吴兵的“中旭系”以及石油系统,其商业帝国的价值以亿万计。
无官亦官、非商亦商,悠游于官商两界的“神秘商人”周滨其实早在2013年12月1日被有关专案组带走。此前的8月初,他的主要白手套之一,四川商人吴兵在西客站出逃时被抓。此后不久,他的另一只白手套,原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干部米晓东也失去了人身自由。
有消息称,周滨的妻子黄婉、岳父黄渝生亦在国内,并遭带走。
在万里之外的美国西海岸拉古娜小城,周滨的岳母、72岁的詹敏利在经受煎熬,她联系不上自己的丈夫、女儿和女婿。
接近中石油的权威消息人士称,周永康的次子、中石油于北京油气调控中心党委办公室主任周涵,2013年底也已“失去联系”。有消息称,周涵目前在美国旧金山。
在老家无锡厚桥镇,周滨的两个叔父家也不安宁。周滨的二叔周元兴初中毕业后回家种地,和妻子育有一子,一辈子在家务农。周元兴在2013年12月被两次“抄家”。村民称,抄家者的说法是“非国家工作人员巨额财产来历不明”。2014年2月10日,周元兴因骨癌去世。
另一叔叔周元青中学毕业后走上仕途,曾担任无锡惠山区国土局副局长,其和妻子周玲英育有一子周锋(在家族内又称周峰)。据《财经》此前调查,除周玲英的生 意外,比周滨小2岁的周锋,依托北京宏元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等投资平台,紧随堂兄叱咤商海。除四川以外,其足迹遍布新疆、内蒙古、天津和老家江苏等地。
财新网消息,无锡多个信源均证实,2013年12月,周元青全家被带往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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